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其实也有的 那就是万千宠爱♥
头像来自宠爱我的小格老师

【喻黄】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之前的点文加给老宝贝涵的师生

加木鱼爹爹生日快乐!!!

紧赶慢赶终于赶出来了!!

请大家配合长评一起食用味道更佳!

太太们的长评就是我想传达给大家的(嗯脸不听话所以我暂时不要她了)
01

卢瀚文很苦恼,他叼着根吸管皱着眉头,把焗饭上面的一层芝士戳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所以说黄少啊,我想考去前辈在的城市。”十六岁的他,陷入了这个年纪的每个少年都会有的苦恼。他年少天才,十六岁就在计算机的各种奖项中夺金摘银,今年暑假参加Z大软件学院的夏令营,黄少天是软件学院那位赫赫有名的导师颇为中意的学生,被强迫留下来帮忙带小孩。

卢瀚文天赋高又不怯生,黄少天很喜欢他,一周还没到就已经混到可以勾肩搭背出来互相倾诉恋爱烦恼的地步。

“瀚文呐……”黄少天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在你这个年纪呢,也是这样的,以为自己喜欢一个人就胜过一切,未来啊前途啊统统要往后排,但你看学长我,最后不还是放下了此生挚爱背井离乡,现在活得也挺好。”

卢瀚文把视线从可乐转到黄少天身上一秒,很显然不满的撇撇嘴:“黄少和我们班主任一样,都只会说这些套路的话,用词都没差几个。”

黄少天恼了,几乎要拍案而起:“才不是套路!我跟你说!黄少我的初恋故事讲出来是要吓死你的!”

02

黄少天的高中生活讲起来吓没吓死人不清楚,反正已经吓跑了一个语文老师和冯校长三分之一的发量。

黄少天出生在南方临山临海气候适宜除了台风偶尔会擦肩而过其他什么灾害都没有的三线小城,自己顺风顺水长到十七岁,然后把实验中学搅得鸡飞狗跳。

校霸的称号和黄少天的气质其实挺不符合,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不霸凌,事实上本人长得有点小帅,足球篮球三维弹球什么球都会玩就又给他加了几分,虽然不是像学弟周泽楷帅的那么惊世骇俗,一见误终身,但爱说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时候也算有一种生动的好看。

但叶老师发起的最想一个粉笔头砸死的学生大排名中,黄少天遥遥领先,票数条形图几乎和周泽楷在校草评选中一样鹤立鸡群,还是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黄鸡。

高一一年,黄少天就以其出色的语言能力,集齐了所有来晚自习巡视的上到校长下到老师的怒骂,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一听别的老师又提他的名字告状就捂着心口抖搂出一张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作文纸,最后几笔比较潦草的写着未完待续:这孩子天生话痨晚期,非人力可以挽救,老师您就别答理他就行了。

于是黄少天成为了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搬着桌子在最后一排的后一排加了专人专座,好像一只掉了队的丑小鸭。

特别不喜欢丑小鸭的鸭妈妈班主任在高一结束的时候终于脱离了苦海,要被调到山区里支教一年,期末考完试整个四班的人无不依依不舍唏嘘落泪,小同学们在底下抹眼泪,班主任在上面抹眼泪,黄少天嗓门大,嗷的一声:老师!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班主任看着黄少天的脸,一愣,然后喜笑颜开,开心到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班主任开心了,冯校长愁,黄少天是个天生的语文老师杀手,每次期中期末考光凭字数和未完待续几个字就能被一眼认出来,这次谁来批黄少天的作文语文教学组一直roll点决定,因为批黄少天的作文还意味着卷子发下去之后要和一个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的作文能得高分的黄少天理论整整一周。哪还有语文老师愿意自己送死呢?更别提还是当黄少天的班主任?

正巧暑假里学校新招进来一位喻文州老师,虽然不是师范大学,但也是某综合大学中文系的数一数二优秀的学生,试讲课讲得很不错,相处起来总是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既不会显得太热情又不会显得敷衍,冯校长在心里向喻老师道了个歉,还是把喻老师分给了四班做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又很贴心的给叶老师外的各个老师打了电话,说喻老师初来乍到可能放不开,黄少天要是欺负喻老师,就狠狠的骂他。

没给叶老师打电话就是因为还有三分之一的发量就是被叶老师气跑的。

冯校长想错了,所有人在喻文州老师温和得体的笑着走进教室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的时候都想错了,包括黄少天。

黄少天没怕过哪个老师是真的,没想害过哪个老师也是真的,他只是话多跳脱,还仗着一张速度飞快的嘴做了什么事都能理直气壮的理论一番。所以他没想针对喻文州是真的,但也没想过要照顾一下初来乍到的喻文州少惹祸也是真的。

都怪喻文州非要和自己作对!黄少天本周第八次被揪到喻文州办公室罚抄语文课本的时候忿忿不平的想。

拜喻文州所赐,狂傲的校霸黄少天现在伤痕累累。

黄少天住校,他头发硬,晚上洗了头睡一觉起来头发们就会放飞自我,梳子发胶吹风机谁都无力回天,为了吹一个符合身份的发型黄少天早早就起床洗头,但宿舍还没来电,他搬着个小凳子把紧急出口的灯拔下来,把电吹风插进去站在上面吹头发,突然喻文州就从拐角的地方走出来,笑眯眯的端着个牙具杯。

黄少天立刻僵直在原地。

喻文州也不恼,好声好气问,我记得你叫少天是吧?怎么样住校还习惯吗?我周一在这里值班你知道吧,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啊。

黄少天不打笑脸人,实际上也没有哪个老师在这个时候还能对他笑脸相迎,心里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正在难得的酝酿语言的时候喻文州又开口了:不烫吗。

这次他笑得更真诚了,抿着嘴角睁大眼睛,一副憋笑的表情指指黄少天一直在吹风机的热风下摇摆的发尾,黄少天一皱鼻子,闻到一股糊味,捻捻发尾,已经焦了。

喻文州很满意的离开了。

黄少天捧着自己的亲生头发,发誓要喻文州血债血偿!

结果先见血的还是他自己。

晚自习黄少天借口上厕所偷偷出去打篮球,介于所有的老师都对他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他即使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也不会有人阻止,值晚自习的老师甚至要烧香庆贺今晚不用被领导抓着教育不好好看晚自习了。

偌大的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依然嘴里嘟嘟囔囔不肯停,他反复的运球投篮,终于在一次灌篮中失足——他刚把篮球扣到了篮框里,就听见场边一声温柔的少天,他吓得一个不稳,直接跪倒在了球场上,左膝盖蹭出血渍,右膝盖的血已经顺着黄少天的小腿画出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喻文州眼疾手快的走过来把他架到了医务室,消了毒涂了红药水,喻文州从教案袋里找了个厚一点的笔记本给黄少天的伤口扇风,黄少天觉得伤口清清凉凉的,带着一丝丝的痛,和想起喻文州的感觉一样。

黄少天说喻老师,你什么时候站在球场边的啊。

喻文州说站了十分钟了把。

黄少天说那喻老师你怎么不早叫我啊。

喻文州说因为少天打球好看啊。然后停下扇风心满意足的笑着看他一眼,只可惜摔成这样就很久不能去打球啦,好好上自习吧。

黄少天看着自己被红药水糊成一片的膝盖,发誓要给喻文州点颜色看看。

结果先见到颜色的还是自己。

周五的下午没有课,黄少天不知道从哪儿坑蒙拐骗来一个电磁炉和一包火锅底料,几个人偷偷摸摸翻墙去隔壁小区的菜市场买了菜回宿舍涮火锅。黄少天被辣的鼻涕眼泪糊一脸,低头擤了个鼻涕,一抬头舍友纷纷立正靠门站好,留下他和喻文州隔着火锅蒸腾出来的濛濛雾气深情相望……才怪。

黄少天一半因为辣的一半因为吓得神志不清,只知道见到班主任先保护好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于是英勇的端起冒着红油泡泡的火锅就往身后藏,一个没拿稳小半的红油悉数溅到了黄少天蓝白主色的校服上。

颜色煞是好看。

喻文州在他对面看的煞是开心。

晚上室友都回家过周末,只留下黄少天一个人,拿个小板凳坐在水房里搓衣服,搓一下喊一声喻文州,抑扬顿挫,像是洗衣号子: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

然后喻文州就探出头来问,什么事?

黄少天搓衣服的手一个打滑差点没把自己按盆里。

喻文州走过来问少天怎么不回家过周末。

黄少天说哦衣服脏成这样不敢回家,回去怕被骂,要是洗不出来这周就不回家了。他其实是随口胡诌的,他已经很多个周末都不回家了。

喻文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走过来自然而然的蹲下来从黄少天手里接过了衣服,然后自然而然的吩咐黄少天去找牙膏,黄少天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小板凳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腕 浸在泡沫里,白皙的小臂随着他一下一下搓衣服的动作显得很有力。

黄少天在喻文州的身边蹲下,突然就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想喻文州真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以前的老师无视他,他也就十倍的不放在眼里无视回去,疏远他,他就十倍的不服管教疏远回去,如果有人对他好,他就躲得远远的省得还人情麻烦,可喻文州打着管束自己的旗号接近了自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中接受他对自己的好了。

可是他才十七岁,他还没来得及学会怎么十倍的对别人好。

03

黄少天在最后一排的后一排和诸多男生厮混许久,没想到时来运转坐到了女孩子的前面是托了喻文州的福,在第二十一次偷偷说话被走路没声音的喻文州抓住的时候,喻文州露出了有点好奇的表情:真这么多话非说不可?

黄少天举着拿倒了的语文课本笃定的点点头:非说不可。

喻文州若有所思,在班级里四下环顾一圈,黄少天在旁边小声提示,我跟女生就没什么话可说。喻文州转过脸来盯着他喜笑颜开:那你就把桌子搬到门口去,以后有什么话跟我说。

黄少天就这样成为了全班离喻文州最近的人,而且喻文州讲课的时候总喜欢把一只手撑在他的桌子上,念起长亭送别的时候食指在黄少天的桌子上一下一下给自己敲着拍子,念起雷雨和哈姆莱特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比划,大腿靠在黄少天的桌子边上,就差坐上面了,黄少天为此在小卖部剪刀的柜台前转了很久,准备给自己选一把趁手的,瞅准时机剪断喻文州的腰带。

可惜他的计划因为寻访名剑不得一再搁置,搁着搁着就把民心给失了。

以黄少天后排的两个女生为代表,全班十五个女生再加上弯弯给给两个男生,喻文州每次开始用他那一把磁力已经不是磁铁级别而是万磁王级别的温润嗓音开始读课文的时候,这些同学的目光里柔情都差点把离喻文州一臂之隔的黄少天淹死。

黄少天某次觉得背脊发麻回头看了一眼,起了一天的鸡皮疙瘩。

某一天的晚自习他们奋笔疾书此时已是万人敬爱的喻老师布置的读后感,自从喻文州开始教语文,每次写作文女孩子们都憋着一口气跟宫斗剧似的彼此打探算计姐妹们要用什么顺序什么修辞手法,就为了争取一个喻老师念自己作文的名额。这导致他们班的作文平均分整体上升了一截,只有黄少天原地踏步的坚持着未完待续。

可偏偏黄少天用这种特立独行的方式独得恩宠。

每次考完试喻文州都要把他叫到办公室去单独分析试卷,字圈句点的说少天你看这里,其实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直接说……

除了黄少天自己从来没有人这么仔细的想过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所以黄少天一时之间盯着喻文州给自己加批注的红色笔尖出了神。

憋了很久,憋出来一句,喻老师你大学是学缩写的吗?

喻文州笑了,手下“此处”的处字拖出长长一道红线。

一道红线。

作文批改后会发回自己手里修改,每当这个时候女生们就开始比拼喻老师给谁的评语多,又或者是给谁的评语里用了些更加温柔的词语。

黄少天的卷子满满当当,喻文州只好往他的卷子上贴些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写评语,黄少天偷偷把便利贴摘下来夹到课本里,只把卷子交上去。

今天的读后感向来文思如海啸的黄少天却意外的卡壳了,他的游园惊梦里杜丽娘春香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统统商量好了一般离园出走,连个断井颓垣都没舍得留给他,只留给他一张靠门的旧课桌,和一个靠着课桌缓缓念着课文的喻文州。

是那处曾相见?想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无一言的黄少天在读后感的作文纸上写了大大的喻文州三个字,州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力透纸背,划出一道毛喇喇的口子。

阴险狡诈的喻文州。黄少天暗骂一句,明明知道自己读的课文都像被施了咒一样不再是让人昏昏欲睡那种朴素老实的课文,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喻文州唇舌的一抹笑意,这叫人怎么编读后感?

偏偏后座的两个女生还一口一个喻老师:哎你说喻老师和小顾老师能不能成啊,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哎我那天去办公室还看见小顾拿着沓卷子扶着喻老师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

他愤愤的转过身去问后座的两个女生,喻文州有哪里好?脸白的人都肾虚你们不知道吗!

两个女生抄起词典对他一阵猛砸,他抱头回身,直直对上喻文州的摇漾春如线的眼睛,二人相看俨然,喻文州却有固定的开场白:少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黄少天在一片哄笑声中和后排两个女生大声的这周第八次的呼喊声中跟着喻文州回到了办公室,反客为主的一屁股坐在喻文州的椅子上:喻老师,不会写!

喻文州给他拿一张新的作文纸:多抄几遍就会了,喏,给你张新的,原来那张不是被你划破了吗。

说完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黄少天愣了,指甲把崭新的作文纸的角划得支离破碎,心像是喻文州的州最后一笔划开的那个口子,小小的一道,生着毛喇喇的倒刺,远了看看不出来,但要是红药水红油灌到红笔里划过来一道红线,嘶啦一声,整个心就顺着小小的口子都裂成两半了。

他一半做贼心虚的惴惴不安一半视死如归的心如沸水,机械的抄着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满脑子还都是喻文州,有时候是他的脸,有时候是他的名字,有时候是自己的声音,一声一声叫着——

“喻老师。”

咦他怎么变成了软软糯糯的女声?

黄少天伸长脖子往门口看,看见穿着灰色裙子的小顾老师,和喻文州的灰色衬衫挺搭。小顾老师是九班的语文老师,以往roll点输掉不得不给黄少天讲作文的老师里数她对黄少天最温柔,说不过黄少天就低头吃吃的笑,长相是柔和的好看,不带妆也有点清秀。

“喻老师,麻烦你等我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小顾老师,这一段时间麻烦你了。”

“文州,你这是什么话啊——”

黄少天盯着门口两个被办公室里的灯光拉得很长的影子,小顾老师的高跟鞋,喻文州的腰带,小顾老师的裙边,喻文州的衬衫领子,在影子里清清楚楚的被放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作文纸的抬头:高二四班,黄少天。旁边是一只蹭了笔印有点脏的校服袖口。

整个心顺着小小的口子,沉闷而迅疾的一声,裂成两半了。

04

南方的小城又在艰难的尝试入冬了,于是城里的人们也跟着小城一起用力,冯校长身先士卒,为自己购置了一顶假发套。

晨会上连发言都有底气了几分,直到他瞥见教师队伍里叶老师略带嘲讽的眼神,可全校师生作证,叶老师连看花坛的野猫方小妹都是这个眼神,但冯校长的发言还是卡壳了三秒。

在这三秒里,黄少天看见了略略低下头听小顾老师捂着嘴说悄悄话的喻文州,两个人笑的旁若无人的开心——一定是在笑冯校长的假发套。

黄少天盯着冯校长的假发,怒火中烧。

冯校长散会的会字话音还没落,学生们就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教师队伍从教学楼后面绕回办公室,黄少天逆流而上,拨开人群,站上升旗台,然后对着还在关话筒的冯校长伸出了手。

一把拽下他的假发就往教学楼后面跑。

冯校长在后面尖叫,他继续跑,碰歪了在补口红的楚老师的手,楚老师在后面怒骂,他继续跑,碰掉了叶老师刚掏出来的烟,叶老师在后面哎哎哎的叫他,他继续跑,然后满意的撞散了两肩只有一拳之隔的小顾老师和喻文州,停了下来。

“喻老师好!”他严肃活泼的举起了拿着假发的手向喻文州打招呼。

喻文州把目光放在那顶假发上久久不能移开,刚要开口:“少天……”

冯校长气喘吁吁的赶过来,一手抓住喻文州,一手抓住黄少天,仿佛强行介绍对象的婚姻中介,直接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拉。

小顾老师不明就里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黄少天的左臂被冯校长抓的有点疼,但他得意洋洋的想,这波值了。

冯校长在办公室里歇斯底里:“喻老师!我跟你说这次你一定要好好处理他!还笑!黄少天你怎么还有脸笑?你怎么一直这么没脸没皮的!你这个小孩品行有问题!趁早回家算了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黄少天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喻文州就开心,这次终于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一起面对只有他们两个才能解决的事,喻文州的皮鞋和黄少天的篮球鞋站成整齐的平行线,谁也不用再伸长脖子看谁长长的影子。

黄少天开心。

冯校长看黄少天笑个不停更恼了,拍着桌子让黄少天滚出这个学校。

喻文州赶在冯校长第二遍重复滚出去之前出声:“校长,少天是我的学生,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具体的处罚等我拿不准的时候再来向您汇报吧。”

黄少天心里想,要是把学生两个字去掉就好了。

他伸出手顺着黄少天挺拔的脊柱抚摸了两下:“少天,去我办公室一趟。”

这次他没让黄少天霸占自己的椅子,给黄少天搬了个凳子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黄少天有点不适应这么严肃的气氛,手指绞在一起动来动去。

“恭喜你,听叶老师说你的计算机竞赛复赛成绩很好,寒假就要去参加冬令营了。”喻文州开口没提半点惩罚的事,笑了起来。

叶老师是他们学校计算机竞赛的负责人,但死活不教计算机,非得教数学,据本人说是因为高中计算机课本幼稚到令他发指。

叶老师眼里没小,黄少天眼里没大,有一天数学课玩手机被叶老师发现,叶老师非常不屑的借了个账号狂虐黄少天三把,丢下一句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这就有点让人看不起了拂袖而去。黄少天心里狠狠记了他一笔,赌着老叶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的一口气,加入了叶老师的竞赛队。

“叶老师说你是真的有天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建议你把竞赛保送作为未来的一个选择。”喻文州转转手里的瓷杯,那是黄少天从Y市参加复赛回来给他带的礼物,上书用热水浇灌祖国的花朵。

黄少天假装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实际落在视线里的是喻文州深灰色的牛仔裤裤脚,整齐利落的塞在小短靴里,自己的校裤宽大松散,即使黄少天很用心的把裤边认真的折了三折,露出一段纤细有力而踝骨突出,小树枝一样的脚踝,可还是一股小孩子乱打扮的感觉。

“保送是要保送到B大,喻老师的学校吗?”

“是的。”听到自己大学的名字喻文州的神色明显的缓和了一下,“我当初也是竞赛保送的,作文竞赛。”

“那我会争取保送名额的你相信我我这个人说到就能做到。”黄少天抬起头来看他。

“争取到名额然后呢?然后放弃?”

黄少天耍赖的大叫一声:“喻老师,这你也能发现,你真是——”

喻文州用自己的手掌包住黄少天的膝盖上,在深秋里暖暖沉沉的。

“少天,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又在哄你,可你和十七岁的我很像。”

黄少天装作不懂的眨眨眼睛:“你十七岁的时候也抢了校长的假发就跑?”

喻文州笑了起来:“那倒不是。”

黄少天看着他笑的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在他们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的时候,黄少天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错觉。

天气越恶劣,课业压力往往越重,黄少天为了准备竞赛晚自习经常直接去机房度过,做题做到深夜,白天就倒头大睡,除了语文课的时候喻文州站在他旁边,他还能清醒一节课,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在喻文州的身边也打起盹来。有一次困得不得了,脑袋直接往桌子上磕,没听见意料之中咚的一声,撞到了暖暖软软的东西上。

他赶紧抬头猛摇两下脑袋,喻文州在旁边无辜的甩了两下手:“好重的脑袋,不知道装的是知识还是水泥。”

全班哄堂大笑。后座的两个女生下课争着来摸他的额头,说要和喻老师间接握手。

黄少天后来干脆请了几周长假,日夜呆在机房做题,开始冯校长不同意,喻文州笃定的重复了好几遍我相信他,冯校长才准假。

这天他在机房睡的正开心,叶老师说今天是期末复习课,把黄少天拎了回去。刚刚落座就听见后座女生一声啜泣。

“喻老师……肯定和小顾老师在一起了。”

“肯定的啊搞不好之前请假就是去准备婚礼去了……”

黄少天用三秒钟消化了一下,然后回头大声的问:“你们说什么?!”

全班被突然大喊出声的黄少天吓得异常安静,下一秒叶老师赫赫有名每发必中的的粉笔头就砸在了他的头顶。

黄少天只好悻悻的转回身去,扯下不知是什么卷子的一角开始写:喻老师怎么了?他和小顾老师是怎么回事?然后卷成团丢给后座。

好在后面的女生和他关系不错,纸条很快的传回来:你这几天不来上课不知道,喻老师已经请了一周的假了,今天听九班的女生说小顾老师昨天也请假了,而且小顾老师课堂上还说她和喻老师是中学同学,原来四中的,后来合并进咱们实验中学了。看来是要青梅竹马多年修成正果咯。

黄少天是在十五岁那年发现自己面对翻天覆地的危机的时候会异常的冷静的。冷静到连自己都害怕。

他的母亲执着的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执着的不喜欢黄少天,在他的母亲不知道第几次无助的哭起来的时候,他打开房门走出来,站在他母亲身前,冷静的说,我会去实验中学读书,然后再也不回来。

他慢慢的撕碎了纸条,整理了一下自己睡的凌乱的头发,守规矩的举起手来:“叶老师,我要上厕所。”

叶老师瞥了他一眼:“快去快回。”

实验中学种了很多的凤凰木和木棉树,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和热烈鲜艳的花,春夏有多热闹,秋冬就有多萧疏。

黑色的树杈把一楼的玻璃窗分割成零落的碎片,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小顾老师还是在黄少天的眼里缓缓的抱住了喻文州。

黄少天在树根旁捡起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在手里抛起又接住,够疼。

喻文州轻轻推开了小顾老师,曾经包住黄少天膝盖的手更加轻而易举的包住了小顾老师小巧的肩头。

黄少天用尽力气朝着那扇玻璃把石头扔了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

黄少天低头看自己的手,因为刚才捏的太用力,手掌被硌出了几个红印。

十七岁的男孩子,为了把想要的东西捏在手心里,实在是太用力了。

05

“你过分了。”喻文州把他从校长室领回来的时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黄少天知道他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并不吓人,但是语气里微不可察的失望足够让黄少天心惊胆战。

“你这次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黄少天继续尝试狡辩,“我都听说了,你和小顾老师……对吧?是那样吧?”

喻文州没有理他,走到教室门口停下,示意他先进去:“少天,调皮没有关系,但不能伤害到别人是底线。”

黄少天想说我没有,我看到你们都在左边,就朝着右半边窗子扔的,只是想吓吓你们让你们分开,可是委屈和嫉妒快了理智一步,他脱口而出:“所以你一直觉得我仅仅是调皮?好吧遇见你之前可能是,但之后,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现在只知道忙着围着小顾老师转……”

喻文州这次打定主意维持师长的威严,摇了摇头:“那都不重要了,冯校长让你回家反省,在那之前我要约谈你的家长。”

听到家长两个字黄少天立刻怂了,急忙去扯喻文州的袖子:“和家长有什么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家反省就回家反省好了,叫家长家长又不能替我反省。”

喻文州稍稍用力往回扯了扯袖口,黄少天知道喻文州这个人看着和和气气,但其实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去的时候,抄课文说几遍就是几遍,任黄少天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松口过。

黄少天看见慢慢离开的喻文州的背影,突然惨然的对自己笑了一下。

妈妈,他在心里想,我怪过你,但我没有恨过你的,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为什么,我是像你的,认准一个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晚饭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收拾好了回家无限期反省要用的书和卷子,单肩背着,蹓跶到喻文州的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师!老师!拜托您不要让他回家反省,他的……妹妹今年要中考,不能被人打扰啊……”那不是他的妹妹,是他继父的女儿。

夜越来越长。

黄少天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胡乱塞满书本的双肩包把他的左肩沉甸甸的往下扯,整个人却突然如释重负。

终于,自己一直以来拼命想无视的那块伤疤,赤裸裸的袒露在了喻文州的眼前。

他渐渐的听不见门里对话了,廊灯亮起来了,教学楼的声音静下去又吵起来——第一节课结束了。

他身边的门终于打开了,他泪流满面的母亲走了出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借着雪白的灯光,他突然发现她老了。

而他开始笨拙的学着她的样子去飞蛾扑火的爱一个人了。

“妈妈。”黄少天突然笑着这样叫她。

女人愣了几秒,颤抖着去摸了一下他的鬓角,喃喃的说:“天天……你的老师很好……天天你变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一个很温柔的人的了……天天,妈妈走了。”

黄少天听到她小心翼翼地叫着自己天天,突然想到可能自己说话喜欢重复的习惯也是像她的。

“嗯。”黄少天笑着点点头,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黄少天是目送自己的母亲步履不稳的消失在了视线里之后,才发现喻文州站在自己身边的。

“看不出来我是这样长大的吧哈哈哈,喻老师我求你别当着我的面同情我,那样我会躲开你的我不骗你……”

黄少天坦然的看着窗外,嘴上不停,又说又笑,自然的就好像这也是一次课堂上的插科打诨。

“少天,说完了就回家反省吧。”喻文州淡淡的打断他。

黄少天看过来的眼神一瞬间冰冷下来:“到这种时候还把我当小孩哄吗?”

喻文州伸手帮他把另一个肩带背上,又伸手把他的拉链往上拉了几公分:“从今天开始,你在我家反省。”

黄少天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

喻文州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还是说你想自己走回去?”

06

喻文州的家不是很大,家里的陈设简单到让黄少天有点惊讶,三室一厅,中间的那间屋子落了锁,他被安排在书房里,书房红木的大书柜看起来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一件家具。里面摆着一柜子的书,作者的名字黄少天听过的只有五分之一。

喻文州给他配了把钥匙,让他在家里写检讨。

黄少天不是故意消磨时间的,只是一想小顾老师马上就要住进来变成这间房子的女主人,白皙修长的手指的指纹终有一天会和喻文州所有的指纹叠在一起,就难过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于是他准备提前这么做。

他把喻文州家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连楼下的野猫野狗都狠命撸了好几遍。最后在书架的海明威和夏目漱石之间找到了一本相册。

详细的记录了喻文州从小到大的重要时刻,可黄少天敏感的发现,喻文州的父亲从来没有出场过。

当晚的晚饭他讨好的给喻文州煲了汤,盛汤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喻老师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喻文州喝了一口汤:“你看相册了吧。”

黄少天筷子啪的掉在了桌子上。

喻文州不在意的笑笑:“夏目漱石放反了。”

黄少天:“那……我……不是……”

“没有关系的,既然我已经了解了少天的秘密,那我也愿意拿我的来交换。”喻文州一边说一边起身给黄少天和自己添了汤,“我的母亲,在读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

他的母亲是中文系的才女,可能是因为一首小诗,可能是为了一个眼神,总之就是疯狂的爱上了自己的大学老师——才女的心思谁能猜的透呢——小城里的人后来这样讥笑着说,而且更精彩的是,她有了他的孩子。老师出身也贫寒,好不容易在那个大城市安了家,有了名望,如果事情被发现,他的一切就毁了。于是十九岁的女孩儿辍学回到了家乡的小城。小城里人言可畏,很快风言风语就传开了,和留言一起降生了,还有她的孩子。

“我和妈妈一起靠着她那点微薄的稿费活着,而且不敢和任何一个同学走的太近,一旦走的太近,同学的家长就会如避洪水猛兽一样警告我的同学,我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这个小城,带着妈妈一起,可惜她没能等到。”

喻文州拿到留校工作名额的第二周,他的母亲倒下了,检查结果是癌症,还有半年到一年生命的那种。他的母亲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化疗,于是喻文州辞了工作,回到这座小城,准备陪母亲度过最后的时光。

“可能是她自己爱上了错误的人,所以一直害怕我也重蹈覆辙,总是希望我能早点安定下来,所以我经常邀请小顾老师来我家吃饭,冒充一下我的追求对象。”

“可惜她还是没能好起来,在昨天去世了。”喻文州脸上没有明显的悲戚,只有一点遗憾,“所以小顾老师今天情绪才比较激动……我和她说清楚了,我欠小顾老师的,但果然还是不能和她在一起。”

喻文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和我妈妈,居然这么像……少天?”

黄少天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喻文州的椅子前蹲下,双手轻轻覆上喻文州的膝盖:“喻老师,你打我吧,我是混蛋,我胡说八道……喻老师对不起喻老师我知道你很难受因为我也……喻老师我求求你就当我说胡话,要不然……要不然我背课文给你听?”

喻文州俯下身来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

“少天,这个时候,只需要说‘我在’就够了。”

那天晚上他和喻文州挤在一张床上,黄少天有点紧张,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为什么看那么多书?有什么区别?爱情喜剧难道不都是以我爱你收尾?”

“当然有区别了。”喻文州的声音很近又很模糊,像是床头一盏暖黄色的灯光,“每个人说我爱你的当时都是不同的,你看我们课文里学过的,归有光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可夏目漱石说,今晚的月色真美,菲茨杰拉德说,你家码头的尽头总有一盏通宵不灭的绿灯……”

黄少天眼看他认真的当起了老师,害怕的赶紧打断:“那你呢,你怎么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黄少天差一点就以为他要睡着了,喻文州突然开口。

“少天。”他说。

黄少天翻了个身:“好啦好啦喻老师我不多嘴了,不要又用老师的语气吓唬我。”

喻文州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了声晚安。

过了很久,喻文州平缓有节奏的呼吸声重复的响起,黄少天突然翻过身对着盯着喻文州的脸。

“我不会这么幼稚了,我会很快长大的。然后挣钱,呆在小城也没关系,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买自己的房子,和喜欢的人建立自己的家。”

“所以等等我吧……喻文州。”

黄少天红着脸闭紧双眼又翻过身去,所以他没看到喻文州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很难过的看了很久。

07

黄少天果然第二天就交上了情真意切的长篇检讨,冯校长看着这么多字只觉得头疼,摆摆手表示回来上课吧。

黄少天变了。所有的老师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并且赶到喻文州的办公室慰问:这孩子怎么了?疯了?

喻文州笑笑不说话。

期末考试马上要来了,黄少天去喻文州办公室进行一周一次的作文讲评,正赶上喻文州整理抽屉里的东西整理到一半离开了。

书架上只来得及放上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看着很新,里面露出来的纸张的一角却显得有点旧了。

黄少天偷偷的拿下来打开。

里面是几张作文纸,几张用过的的,而且写的密密麻麻物尽其用的作文纸,姓名一栏全都写着黄少天的作文纸。

其中几张,龙飞凤舞的黄少天几个字,全都被红笔仔细的描了一遍。

黄少天突然想起了占满整个作文纸的喻文州三个字。

原来他在这么小心翼翼的思念着喻文州的时候,喻文州也在深夜的灯光下,一笔一画的描着他的名字。

这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08

“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我说如果有谁有问题可以留下来问,几个男孩子问完走掉了,几个女孩子问完问题又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也走掉了。”

“只留下他和我,他坐在桌子上,惨白的灯光下刘海的阴影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分,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睛亮的发烫。”

“我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笑了,露出两颗看起来不服管教的小虎牙,有点像一个盯上猎物的小豹子。”

“他说,喻文州,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真过分对不对,他明明知道我对着他没有办法拒绝的,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我就是在凑过身去吻他的时候下定决心的。”

(此处有车现在还没开 但会在一个神秘的日子解禁敬请期待)

“第二天是个周末,我收拾了不多的私人用品,向校长递了辞职申请,落荒而逃。”

“后来我从同事那里听说,他到处找我,打了无数个电话豆像石沉大海,就只好挨个办公室敲门问:老师求求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喻老师去哪里了。我听了之后第一反应了居然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不在,不然我该多心疼。”

“瀚文你要知道,爱总是自私的。我当年明明知道他可能更希望我留下来陪他,可我还是自私的替他选了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你放弃保送资格去找你喜欢的前辈,我没什么立场指责你,只是希望你记住,你不是为了他,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所以你要做好永不后悔的觉悟,还要做好一旦后悔,只能怪自己的觉悟。”

“相信老师,老师知道这种感觉,很难过。”

end

(上面那个是给要吃玻璃渣的小伙伴的end 不想吃往下看)

09

“这就是我们班主任给我的回信,和黄少的故事很像吧!”卢瀚文得意洋洋的扬着手机。

黄少天探过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再说一遍!你们班主任姓什么!”

“姓于……”

“于?鱼?余?怎么写!!!”

“一个口一个……”

“那个字念喻!四声!出去别说是喻老师的学生!”黄少天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冲了出去。

卢瀚文战战兢兢的给班主任打电话,都快哭了:“老师,我们学长好像因为抄袭了你的故事恼羞成怒找你寻仇去了……”

10

“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喻文州靠在走廊上,笑意盈盈的看着黄少天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治肾亏不含糖。”黄少天答。

“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喻文州装作痛心疾首的摇摇头。

“本来就不是了。”黄少天离他一臂之远站定,“我是来做你的男……嗯……女……呃……男朋……”

“少天。”喻文州笑着打断他。

“嗯,我也爱你。”黄少天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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