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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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朱砂帖(下)

所有风俗都是我瞎编的 


04

小皇帝不知哪里得罪了剑圣,娶亲的事样样不顺。

小皇帝在自己的寝殿里恭恭敬敬供上剑圣的神像,按理说心已很诚,可一遇到和娶亲有关的事,就霉运当头。

大红绸缎一挂起来,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给吹的七零八落,大红龙凤喜服缝了不知多少件,新郎喜服安然无恙,新娘喜服稍一转头,就要被老鼠啃坏,一宫的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见半根老鼠毛。给未来的皇后新修的寝殿,眼看马上就要落成,皇帝刚一推门,房梁立刻砸在他的脚下。

臣子工匠吓得齐刷刷跪了一地,皇帝也不恼,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要不是处理政务利落果决,臣子们怕是要觉得皇帝痴傻了。大红绸缎挂不起来他笑,喜服坏了他笑,房梁断了他也笑。而且不同于朝堂前那种意味深长逼人自省的笑,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是真的笑的很开心。

摄政王替皇帝着急的很,皇帝很体谅的安慰他,剑圣不高兴我们就再来个祭天仪式,问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就好了。

说的跟摆家宴一样简单。

皇帝请剑圣不要和尚道士,他亲自请,不在祭坛请,在自己寝殿请。在外面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跪满一地,皇帝理了理衣冠,笑得满面春风,说那朕就先进去了。

郑御史的大儿子跪在他后面,自言自语道,皇帝的脸色很熟悉,父亲每次去哄拈酸吃醋的小姨娘也是这样一副面孔。被郑御史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未挂起的大红绸缎堆了一地,皇帝不让人收拾,说就这么堆着吧,也很喜庆。皇帝请神不点红烛莲灯,偏偏要点龙凤喜烛,说反正布置新房剑圣又不许,干脆拿来给剑圣瞧个热闹。皇帝还不穿祭天的玄色龙袍,偏要穿喜服,说剑圣万一看他穿喜服的模样觉得好看,心情好就准了这门亲事了。

……剑圣又不是暗恋你的小姑娘,看见你好看就开心是什么歪理?难怪剑圣对你有意见,连你成亲都不许。搞不懂皇帝想法的宫人们暗暗腹诽到。

喻文州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朱红色的喜帖,恭恭敬敬的放在供桌上。

“蓝雨国主喻文州,前来向剑圣求亲。”

一片寂静,无事发生。

“若剑圣由这对龙凤喜烛燃尽,我就当剑圣默许这门亲事了。”

话音刚落,喜烛便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给吹灭了。

喻文州终于憋不住,一下笑了出来:“少天,我知道你在,我按约定给你送喜帖来了,你好歹打开看一眼吧。”

又一阵风吹开喜帖。不是皇帝封后封妃时的圣旨,而是寻常人家的喜帖,写了些佳偶天成良缘天赐之类的吉祥话,夫妻二人的姓名,却并列写着喻文州和黄少天。

烛火微微摇动了一下,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供台上。

黄少天皱着眉头冷言冷语:“我只让你给我送喜帖,谁让你来邀我的祝福。”

喻文州噙着笑向他走去:“堂堂剑圣,连点祝福都不肯给我吗。”

黄少天把头扭开:“你若成亲,和谁我都不会拦。但来问我许不许,我就偏不许。”

好霸道。喻文州在心里暗暗的想,伸手抱住了他:“我以为少天生我的气,不愿再见我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黄少天任他抱,不挣脱也不说话,喻文州正要继续哄他,黄少天突然警觉的推开他,看向寝殿后门,厉声道:“什么人!”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从后门溜进来,喻文州无奈摇摇头道:“瀚文,你怎么来了。”

卢瀚文嘿嘿一笑:“我想见剑圣嘛。啊,皇嫂。”

黄少天:“……你叫我什么?”

喻文州:“这就是我幼弟瀚文。他叫你黄少,我们皇城里对家世煊赫的小公子都是以某少称呼的。”

黄少天:“你弟弟口齿不清啊。”

喻文州:“小孩子嘛,换牙期都口齿不清。”

……他都十二三了换哪门子的牙?偏卢瀚文还配合他皇兄抿起嘴来笑着点头,以为他剑圣没看见刚那一副整齐的小白牙吗?

卢瀚文把黄少天上下打量了一通,恍然大悟:“原来皇嫂就是剑圣,皇兄好厉害。”

“不夸本剑圣反倒夸你兄长,你这孩子心长得好歪。”黄少天佯怒掐了卢瀚文肩膀两下,卢瀚文疼的呲牙咧嘴,可怜巴巴的朝他皇兄眨眼睛,黄少天没理,假装高深的点点头,“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将来必有所成。”

卢瀚文乐得又露出一口小白牙,伸手抱住黄少天的胳膊:“那剑圣大人你教我好不好。”

黄少天心里喜欢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傲气,扬着下巴做思索状,喻文州倒是替他应得快:“那是自然的,改日瀚文可要好好行一次拜师礼。”

黄少天还想拿架子,喻文州却把卢瀚文拉到身前,拱手朝黄少天深深一拜:“瀚文年幼,以后还请剑圣大人多加照拂。”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少天即刻冷了脸,“喻文州,你直说吧,你这次去南边迎亲,到底是什么打算,你知不知道你皇叔请命随从的那些人都——”

“都是反臣。”喻文州坦然道,他知道黄少天自他成亲的消息传出就潜伏在了皇城里,绝不仅仅是阻止自己成亲那么简单,果然他已把乱臣贼子的消息摸了个透。

“我皇叔为这一刻已苦心经营多年。假装战败实则和南方部落勾结,以蓝雨国土为交换蓄养自己的人马。这次联姻,逼我去南方,若我不去,就有理由在南边再挑起一场战争,若我去了,一旦遭遇不测,他也可以把责任推给南方部落。”

黄少天一脸漠然的听,卢瀚文越听越慌张,一手抓着黄少天的衣袖,一手抓着喻文州的衣袖:“这可如何是好。”

喻文州微微附身,摸了摸卢瀚文的发顶:“瀚文别怕,皇兄特意把他们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的优势恰恰成了我们的优势。”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你好大的野心,内忧外患凭你一个人一次除干净,喻文州,我知道你想怎么做,可是这种范围的巫术,你考虑过代价吗?万一不成功,新皇上位便谋杀摄政王及前朝老臣的名声传出去,你这皇帝怎么当。”

“不当了。”喻文州直起身来望向黄少天,“这次南行,我是一定回不来了的,所以我把我培养的将相都留在皇城,留给瀚文。若我成功,定会被诅咒反噬死在南边,若我失败,他们先杀死我,皇叔和南方敌军的势力也会被削弱,前朝恩怨就此打住,瀚文怎样都会干干净净的继承一个完整的蓝雨。”

“皇兄!”卢瀚文急了,但也知道喻文州定下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扑通一声跪在了黄少天的面前,“剑圣大人救救皇兄救救蓝雨吧,剑圣大人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瀚文,这是蓝雨的内斗,少天做不了什么的。”喻文州苦笑着想把卢瀚文拉起来。

“不错。”黄少天歪着头,很坦然的看着卢瀚文。

卢瀚文坚持不起来,红着眼眶喊道:“剑圣大人!皇兄他一直都很喜欢你!”

“嗯,我也很喜欢他,所以呢?”黄少天靠在供台上,拿起个苹果抛上去又接住,脸色平静的像个跟孩子讲大道理的长辈,“喜欢我信奉我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人在我神祠前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所以我就该让他一夜之间成为第二个剑圣?我喜欢喻文州又怎么样,神偏爱谁就要帮谁去杀人,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卢瀚文看着一样神色和缓到淡漠的喻文州和黄少天,突然就很难过。他们一个是洒脱神明,一个是无情帝王,都是必须把自己的爱平均分给世间芸芸众生的人,甚至连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一份都不能多挤出一点来,那种特殊是对世人的背叛。

他们的父皇曾经是个仁慈圣明的君主,只不过是因为爱母后爱的多了一些,子嗣少了一些,两人却要被奸臣构陷,留下一双无助幼子和风雨飘摇的江山。

他知道喻文州发誓过要以江山为重,可他还是很爱黄少天,爱的很大。摄政王提出联姻的建议后,卢瀚文恨恨的对喻文州说,皇兄你走吧,去和皇嫂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那狗贼要当皇帝就当,等我长大,定取他贱命,为父母兄长报仇。

喻文州笑了笑说,这样我和少天都不会开心。少天小时候过的很苦,一直在打仗,很辛苦也很孤独,如果我走了,蓝雨百姓都要受战争之苦,少天很爱蓝雨,他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蓝雨。蓝雨的平安才是我和少天一起送给天下的礼物。

“你真的惨。”黄少天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怎么和我一样,连个亲都没成过就要死了,惨,太惨了。你还是个太子,是个皇帝,本该三宫六院的,最后就这么孤零零的死了,啧啧啧,好惨。”

喻文州细细品了一下这话,似乎觉得有理,笑道:“不若我和少天就在此时此地成亲吧,同是苦命人,搭伴体会一下人间至喜,我不负这短短一世,也不枉少天对我教养一遭。”

黄少天吓得手里的苹果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喻文州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在黄少天咬下缺口的对面也咬了一口。

黄少天眼睛眨啊眨,脸被龙凤喜烛和地上的大红绸缎照的嫣红,许久,憋出一句:“那就成亲吧。”

落在卢瀚文的耳朵里,两个人似乎是在说:“那就再见吧。”

喻文州笑的眉眼弯弯,推了一把还傻跪在地上的卢瀚文:“出去通报一声,就说剑圣答应成亲了,让他们该散的都散了。叫太常的人按照帝后大婚之夜的礼制点起所有琉璃宫灯,鸣祈福钟放烟火,我到时候自有说法。皇帝为谢剑圣恩情,要在寝殿里独自拜谢三天三夜,也为南行祈福,不要有人打扰。”

卢瀚文一时又想哭又觉得该笑,脸色难看的应了一声,被喻文州按在怀里搂了搂:“皇兄皇嫂大婚,你该高兴些。”

卢瀚文抹了把眼泪,点点头,挺起脊梁向殿外走去。

黄少天看着孩子的背影,神色也有些不忍,转过头来看喻文州,换上一副调笑的神色:“剑圣答应成亲,陛下好会玩文字游戏,这可是欺天下的大罪啊。”

喻文州把供台上放的与他一样的红色喜服双手递给黄少天:“还请剑圣更衣之后再谈罪罚吧,错过吉时又添一桩罪责。”

黄少天今天照例穿着他那月白色的外衣,也不扭捏,解了腰带脱了外衣一扔,外衣和腰带倒都化在风中,黄少天和他解释过神明形体衣着都是天地风水所化,因而来去无踪。他把那大红喜服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喻文州只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喻文州正要把腰带抹额靴子一并给他换了,黄少天却听见了外面的喜乐,着急去窗口看烟花,挥了挥手:“好啰嗦,不换了不换了,反正待会儿还要脱的。”

喻文州与他肩并肩挤在窗口,看烟花与灯火照亮这座肃穆的宫殿。

黄少天兴奋的像个孩子:“我从没看过这么气派的烟火,你们规矩真多,可是虽然麻烦却好看,喻文州你看见拎着琉璃灯的宫女了吗——好多的宫女!”

不去和他计较重点在哪里,喻文州偏着头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黄少天,点点头:“是很好看。”

“你们还有什么规矩?”黄少天几乎是有些跃跃欲试,“我连人家成亲都没看过几回,更别说你们宫里的规矩了。”

喻文州给黄少天理了理头发:“我父皇没有纳妃,我也不太清楚。”

黄少天一下子有点泄气。

喻文州赶紧安慰道:“不过平常人家有的礼节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像是挑喜帕——挑起新娘子遮住脸的帕子,见真容,见真心。”

“这个做过了吧,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把我的面具解开,也差不多了。”

“拜天地。”

“拜天地?不就是拜神明!这里只有我剑圣的神像,难道我要拜自己?这个过了过了。”

“拜高堂。”

“得了得了,你我都没有什么高堂了,跳过跳过。”

“……对拜。”

黄少天愣了愣,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倒在喻文州身上:“对拜也拜过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哈哈哈哈!”

喻文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不禁笑了起来,把黄少天搂在怀里,笑完了又叹了口气:“错了,全都错了,先挑了喜帕,先拜了堂,再相识,再策马同游,最后却要成陌路。”

黄少天捉过他的领子胡乱的亲他,像个胡乱咬人的小猫:“好啰嗦,人对了不就行了?”

喻文州一手搂住腰,一手伸过腿弯,把黄少天抱起来,两个人身上是一样的大红喜服,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喻文州拿自己鼻尖抵着黄少天的鼻尖,喟叹一般说话:“少天穿红比我想得还要好看,只想多看两眼,简直不舍得洞房。”

黄少天紧紧搂住喻文州的脖子:“那我以后还穿。你娘不是说,成了亲的人会被红线绑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怕走散吗,这话是真的吗。”

喻文州踩着地上堆满的红色绸缎,在祈福钟的九响里一步一步的走向被面早已换成龙凤锦面的龙床。他把黄少天轻轻放在床上,动作轻柔的像是指间有一捧流水。

“是真的。”喻文州除去自己的腰带和外衣,却怎么也舍不得替黄少天脱下喜服,“成过亲的人,下一世魂魄会顺着红线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黄少天三两下解开了中衣甩掉了裤子,又把大红喜服重新套在外面,双臂环住喻文州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大喜的日子,小太子赏个好脸色吧,且把外面的事忘一忘,教教我人间是怎么个快活。”

喻文州手指顺着他好看的腰线游走,神情虔诚的像是在描摹神像,嘴上却不给他便宜占:“听听这话,哪像个正经神仙说出来的,是不是我不够诚心,剑圣大人故意哄我做尽遭报应的事。”

这大概就是我荒唐一生中唯一一次的欢愉。喻文州想。

他小孩子撒娇一般紧抱着黄少天不撒手,坐累了就把他抱在怀里睡过去,睡醒了继续亲吻,吻着吻着就又缠到一起去。

喻文州在难得沉静的梦境里梦见自己的小时候,父母都去了,皇叔日日送来一杯有慢性毒药的安神茶,宫里每个人都安静的盯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端起那杯茶。

然后黄少天就从天而降,夺过茶杯摔碎在地上。

喻文州说,我不得不如此。

黄少天说,世上没有不得不。

喻文州说,忍一忍吧,捱过最难的时候,小伤小病便也不痛了。

黄少天说,我不要,我不甘心,我要你无人能伤。

喻文州在梦里苦笑,到底我们两个,谁才更像神仙。他又想起卢瀚文苦着小脸问他,皇兄,为什么偏偏你的命,这么苦。现在他才隐隐觉得,他这一生积累下的微薄福祉,怕是都用在了换得见黄少天一面上。

赚了,赚过头了。

修习巫术的人,一旦被反噬,形魂俱灭,是没有什么生生世世的。这一点,黄少天比他清楚多了,却还是满怀期待的问他,红线,是有的吧。

喻文州突然有了负罪感。他知道黄少天是神明,欢喜忧愁都会被时间迅速的冲淡,爱护自己也好,答应成亲也好,可能都是他漫长岁月中偶有一次的突发奇想。但是他在自己怀里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么满怀希冀,那么真挚虔诚。

“少天。”他半梦半醒着呼唤。

“不怕不怕,我会保佑你的。”黄少天往他怀里蹭蹭,拍了拍他的后背,笃定地说。

05

皇帝为南行亲迎公主,在自己寝殿里向剑圣祈福三天三夜。

第四天,整顿行装。第五天即刻出发。

喻文州穿着青色的软甲,腰间配着他那把通体乌黑的剑,发髻高高束起,不似平日温文尔雅,反倒平添几分英气。他拍了拍驻守皇城的卢瀚文的肩膀,调转马头,向皇城外走去,刚要踏出宫门的一瞬,听见后面有人惊呼,剑圣显灵啦。

他回头看,看见刚刚擦青的天空之中,唯有他的寝殿之上,一抹鲜艳的红云。

黄少天如他所愿,陪了他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早晨,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件喜服。

喻文州一勒缰绳,马儿一路小跑,穿过层层宫门,他再也没回头过。

队伍一路南下,半个月后抵达南方部落。蓝雨南部依山傍水,小部落聚集于此,今年港口开放,为夺港口,一直不太平,南方部落异族人善依照山形派兵布阵,据摄政王所言,正是因此蓝雨屡屡吃亏。

“皇叔不必忧心,排兵布阵我也略有心得。”

摄政王即刻黑了脸:“陛下此次前来,为的是迎亲不是作战。”

“哦,原来是这样吗。”喻文州故作惊讶笑了笑,“既然不是作战,皇叔为何带了这么多心腹高手一同前来。”

“自然是为保护陛下。”摄政王撂下这么一句话,脸色难看的走了。

一切都如喻文州所料。南方部落的王要求立他们长公主为后,并以更多的土地作为聘礼,蛮横无理到明摆着要激怒喻文州。

喻文州不紧不慢的拒绝:“阁下的条件,我一条都做不到。”

“皇帝刚刚继位,就想和我们兵戎相见吗?”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被说服了:“其他都好说,唯独立后这一条难办,我家中已有妻室,而且悍妒非常,我不敢轻易应允,还请给我几天同他打个商量,若他准许,我立刻来接公主。”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这哪里是传说中有手段有谋略的皇帝,分明是个昏庸帝王,还堂而皇之的宣扬自己惧内。

突然喻文州面前的酒杯毫无预兆的倒下了,酒液洒了喻文州一身,旁边的侍从赶紧来替他擦拭,喻文州却神色沉重的皱了皱眉头。

“文州,你何时有的妻室?”摄政王宴席散后急急忙忙前来询问。

“跟随剑圣修习时,一见倾心。已草草的成了亲,回来继位后事务繁多,一时忘了向皇叔禀报,失了礼节,还望皇叔见谅。”喻文州笑着点了点头,“他脾气不好,我得写封信安慰一下,先回房了。”

留下摄政王一个人原地咬牙切齿。有一黑衣近侍凑上前来:“陛下这反映咱们可是万万没料到啊,您看我们还按原计划——”

摄政王冷冷道:“按原计划,南方部落那边向他们许诺更多土地,务必帮我们一举拿下。这次不能再怕名不正言不顺了,当年喻文州装病扮傻把我们哄的团团转,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信他。”

八天后,南方部落向喻文州宣战。喻文州随摄政王护国将军兰溪都尉等人率兵迎战,误入荒山中,敌人持弓箭立于山坡上,一时情势危急。敌军称只要交出皇帝,就地退兵,不进犯蓝雨分毫。

摄政王突然调转马头,和喻文州面对面:“文州,此事皆因你不愿娶长公主而起,你——我定会帮你看护好蓝雨。”

喻文州笑了:“皇叔伙同大将军,等这一刻等了好多年啊。”

他笑的如同自己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个,眉眼间逼人的气势令许多将士腿下一软,几乎要跪。

八天,足够他预判出作战的地点并在三座山的山腰布下星牢的法阵,他故意中计,走入其中,现在只要他吟诵结束,星牢之阵就会拔地而起,而后诅咒的箭矢将会从天而降,准确的贯穿仇人的胸膛——蓝雨的仇人、他的仇人。

被箭矢射中的人,将身中诅咒,在痛苦中死去,而施术者,也会反受其咒。

恩恩怨怨,江山反覆,该结束了。喻文州拔出灭神的诅咒,黑色的剑身上紫色咒文随着喻文州的吟诵越来越清晰。

周围的摄政王将军都尉都想去拦,却发现喻文州周身黑雾翻腾,靠近的人都被弹了回来。

兵荒马乱之时,一道惊雷撕裂苍穹,一阵急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喻文州猛然惊觉自己的咒术之阵被这场诡异的雨破坏了,他正面色不改而心里一阵无措之时,山上敌军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拉弓搭箭声音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一个个士兵碎石一样从山上滚落下来。

东山,西山,南山。

蓝雨的兵阵中也一阵慌乱,这情景,像极了天罚,以绝对的力量瞬间毁灭所有。

踩着一层尸体,一个红衣青年持剑而来,他一步步走近,及其俊美的面容不带任何表情,红色的外衣被山风吹的像一抹溅起来的鲜血那样翻飞着,一把长剑,散发着森森寒气,却通体洁白明亮,一滴血也不曾沾染。

是神明。喻文州恍惚的想,原来少天真的是神明。

“什么妖异之物?”大将军大喊一声,提剑上前。

他一招也没能使出,那少年似乎只是挽了个剑花,大将军的头就骨碌碌的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连头都不低,一甩剑,剑上鲜血尽数甩下,那剑又变得一尘不染。

面对这样的力量,众人只能感受到纯然的恐惧,很多人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少年飞身入阵,在皇帝身旁一共走了十四步,出了十四剑,一剑一步一杀。十四名对喻文州心存不忠的皇室要员,身首异处。他脸上始终面无表情,第十五剑,贯穿了摄政王喉咙时,他笑了笑,冷声问到:“或许喝毒药喉咙就这么痛吧,皇叔,痛不痛啊。”

接着他一下挑起四柄残剑,钉住摄政王的四肢:“请您在此好好观赏吧。”

下一剑,直指皇帝。

“你我终有一战,下马吧。”黄少天面无表情的说。

他此时的面容,依然俊美,但却像极了剑圣的神像,低眉冷眼,睥睨众生。

喻文州下马,握紧手里的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静下来:“剑圣大人。”

“我不是。”黄少天冷冷答道,喻文州这才看清他眼底也有一抹妖异的朱砂色隐隐闪动,并不是那一件大红喜服映衬的,而是一缕魔气。

他想起他曾问黄少天,神仙干涉人的命格会如何,黄少天说会入魔。

黄少天为了他,为了蓝雨,入魔了。

喻文州还欲多问,手中灭神的诅咒却不听命于他,直指着黄少天而去。黄少天招招回访,把喻文州往没人的荒野里引。喻文州努力想控制手中的剑,被反噬的无力感却不由他控制。

灭神的诅咒剑身上咒文紫光大盛之时,黄少天却突然反击,剑剑凌厉,似是要取喻文州性命。喻文州心想,能死在少天剑下,简直是他的福气。而手中灭神的诅咒却像是被激怒了,招式也诡谲起来。

灭神的诅咒直指黄少天心口而去,黄少天像是预料好了一般,横冰雨在身前格挡,漆黑的剑却一击击碎了冰雨,在化作冰雪四散的剑刃里,没入了黄少天的胸口。

喻文州一愣,黄少天竟然朝他笑了起来,双手握住剑身,一个用力,灭神的诅咒被生生震碎,化作黑雾消散开来。灭神的诅咒,终究还是应验了它的命运。

没有了剑的阻隔,黄少天直直的栽进喻文州的怀里。

喻文州失了所有力气,抱着他跌坐在地,一口一口抽着冷气,好像他才是被一剑插进心口的那个。

“别怕别怕,我不疼。”黄少天扯出一个微笑,喻文州这才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自己熟悉的那个少天的模样,在他面前总是笑着,说着,一刻都不肯停。

“少天。”他声音颤抖的叫,连呼吸都很痛。

“喻文州,我来问你,我们成亲的事,你认还是不认。”

喻文州捏着黄少天红色喜服的袖子,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你不认。”黄少天从怀里掏出一封朱红色的喜帖来,“好在我了解你,把证据带来了,你看看,红纸黑字,不要抵赖。”

喜帖上一道剑痕,戳破了并列的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名字。

“不抵赖,不抵赖。”喻文州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轻,抓那喜服袖子抓的更紧了些。

“那就好,那你等我回来,你可一定要等,等我顺着红线回家……”

神的躯体来自天地风水,去时也不留痕迹。

皇帝捧着一件大红喜服,喜服上一封有一道剑痕的朱红喜帖,一步步的走回了军队之中,士兵们看见是他,振臂高呼起来。

喻文州露出了有点迷茫的神色,一步一步继续走了下去。

他要带着他的喜服和喜帖,回家去。

06

夜雨山下有位绣娘,她丈夫是个镖师,镖师许久才回来一趟,这次就是刚刚从皇城回来,两个孩子缠着他讲故事。

“一身红衣的妖刀先屠遍南方部落精锐,再斩蓝雨十五名朝堂要臣,最后剑指先帝,点名要先帝出阵迎战。先帝毫不畏惧,与那妖刀大战几回,终于打得那妖刀剑碎人亡。南方部落看先帝如此英明神武,纷纷归顺。”

“先帝好厉害!”
“先帝后来怎样了呢,有没有娶公主呢?”

“先帝做太子时身体就不好,与妖刀大战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回皇城后三年斩断尘缘拜入仙门,好在当今小皇帝年满十六,天资聪颖,已能担负起重任——”

“这算什么故事!先帝太命苦了吧!”
“爹肯定骗人,先帝连妖刀都能赢,怎么说出家就出家了!”

绣娘隔着半个屋子酸他:“瞧你连个故事都不会讲,还在那里讨人嫌。过来帮我理理丝线。”

说话间一个眉目清俊气质出尘的男子叩了两下门,缓缓走进来。他的面容十分年轻,但眼神却透露着一股看破世事的超然,宛若仙人。

“昨晚蜡烛不小心把喜服烧了一个洞,可否请姑娘帮忙补一补。”

绣娘接过那喜服一看,很旧的衣服了,但做工却极精致,似乎是皇家的手艺,她笑了笑:“先生好会说话,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哪担得起姑娘二字。马上就能补好,先生请坐。”

镖师坐过来和他搭话:“先生家住何处。”

男子温柔的笑了笑:“夜雨山上。”

镖师又道:“先生一人独居?”

男人略一斟酌,答道:“有一夫人远游未归,我在此等他回来。”

镖师有些惊讶:“这可真是……”

绣娘笑道:“真是怎样?哪天我也要让你在家里等我十天半个月的,你才知道在家里等人的苦。”

男人摇摇头:“不苦。遇到他之前,过的不太好,每日只是等死罢了,遇到他之后,有人可等,有人可想,也是好的。”

镖师大笑道:“瞧瞧人家的境界!”


喻文州双手捧着那身喜服走回夜雨山上。

剑圣的神祠已经很久没有人祭拜了,没有了神的庇佑,祠堂不可避免的灰暗破败下去,即使如此,喻文州还是坚持每天清扫,摆上鲜花鲜果,正中放上喜服和喜帖。

是夜,他在祠堂睡着了,迷糊中看到烛光中红影摇动。

他缓缓睁开眼,一个披着红色喜服的少年郎盘腿坐在供台上朝他笑。

“小相公,你来我庙中,所求何事啊。”

“求姻缘。”

于是那神仙拿起喜帖装模作样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已经看不清啦,你心上人姓甚名谁啊。”

“少天。”他起身走向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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